《梅艷芳》劇照

近日《梅艷芳》上影,全片充斥濃厚香港八十年代氣息,加上故事中心人物 — 梅艷芳正正就是香港八十年代的品牌標籤,在港人近日彌漫一片尋求自我身份認同的社會背景下,此片果不其然就成為了香港人的焦點。

最能觸動小編思緒的一幕是故事講述梅艷芳初次走入錄音室,以一曲《心債》打開其輝煌的一代天后生涯。三隻玻璃杯分別代表著各監制,唱片公司高層對此初生之犢初次錄音表現的預測,頭兩隻代表梅艷芳不能完成當日完成錄音的杯子裝滿注碼,最後一隻代表「一Take收工」的杯子卻空空如也。梅艷芳或是不知天高地厚,或是信心爆棚,一手就將銀紙塞進那隻空杯。《心債》一曲徐徐奏起,劇中並無透露梅艷芳當晚錄音是否「一Take收工」,但無論是戲內各高層的表情,還是現實中,當年《心債》膾炙人口的程度來看,當晚的賭注如何已經不再重要。

《心債》── 一如香港八十年代的處境 ── 在中國,英國和香港之間不停旋轉的圓舞曲

《心債》── 作為一首慢三,演繹者不但需要把三拍舞曲節奏拿捏得準,更需要讓細膩情感從「慢」中傾瀉出來。《心債》一曲前段以大調寫成,梅艷芳的如泣似訴的歌聲猶如向聽眾竊竊私語 ; 副歌轉入小調,加上「明明用盡了努力 明明事事都不計 為什麼萬般癡心 都等如枉費」如此控訴式的歌詞,她立即以得天獨厚的雄渾音色演繹,情感收放自如,卻從未打破慢三的和諧。隨著這首《心債》唱得街知巷聞,梅艷芳三個字亦從此深深刻在香港家書的竹簡上。

《心債》一曲一如香港八十年代的處境 — 一首在中國,英國和香港之間不停旋轉的圓舞曲。在中英角力的主旋律之下,香港其實一直波濤洶湧。香港前途問題,《中英聯合聲明》,以至天安門事件,香港卻從來不是圓舞曲中的重拍,說白點,香港人在主調子演進過程中可說是「No say」,更沒法「Say No」。但當年的香港往往能在中英角力間左右逢源,在中英環伺之下充當「圓舞曲的第三拍」。80年代的香港,能自主調導的大事有二 : 1.) 發展轉口貿易 ; 2.) 掛勾美元。前者充份利用殖民地及地理位置優勢,快速完成香港經濟轉型 ; 後者則為80年代中期因政局不穩引發的港元拋售潮一錘定音,止跌回穩。這兩個決策或許就是那種「一手就將銀紙塞進那隻空杯」般的下注,當時看似賭博,如今我們在歷史的倒後鏡中回看,這兩注為香港贏下三十年黃金時代。香港人從來沒有打破主調,卻每每憑著得天獨厚的條件在華爾茲的第三拍中冉冉升起,藉著膽大心細於圓舞曲的弱拍中華麗轉身。要知道,一個十年的社會動盪,其實足夠讓一座城市在巨浪中沉沒了。香港得以撐到今天,其實不易。

不需影響曲子主調 但需運籌帷幄 一錘定音

時至今日,香港仍是全國範圍內最得國際社會器重的一個城市,只要當權者不破壞中外角力的主旋律,認清本港優勢,確立自身地位,配合一錘定音的施政能力,香港這首「圓舞曲」其實是能唱下去的 — 前題是別要再讓香港曾經獲譽的一切繼續流逝。梅艷芳就是那位從沒破壞慢三的節奏,用自身聲線優勢,將《心債》的起承轉合發揮得淋漓盡致的那位巨星。

問題是香港還有那位「一手就將銀紙塞進那隻空杯」的人嗎?